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? 18、牽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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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8、牽手

哄別人睡覺的人, 最後卻把自己給哄睡著了。

這種事兒怎麽想,都很莫名其妙。

阮今郁悶了半天,又好奇起來。

季延曄雙腿都不能動,到底是怎麽把她搬到床上來的?

公主抱肯定不行, 難道是抓著胳膊硬拽?

腦海中瞬間出現自己死豬似的被緩緩拖動的畫面…她就有點兒不淡定了。

她睡覺有那麽沈嗎?還是季延曄給她下了迷魂藥!

殘存的那一丁點兒睡意也消失了, 她眼睛閉著, 眼珠卻在裏面左右動,睫毛抖啊抖。

眼皮覆上一根略微薄繭的手指,在她睫毛上輕點了一下。

阮今嚇了一跳,慌慌張張坐起身來:“你幹嘛啊?”

季延曄似笑非笑:“這不就醒了嗎?”

阮今:“…”

外頭天色都已經大亮了,她也沒有賴床的理由了,只好從床上下來,特別殷勤的替人家把被子鋪平展, 雙手在上面抹挲了兩下。

季延曄靠在輪椅上, 姿態隨意的盯著她看。

他身上穿得已經不是睡衣,黑色襯衣的袖口卷著,露出一截結實的手臂。

修長的手指微微屈起, 敲擊了兩下輪椅扶手:“左邊。”

阮今:“啊?”

他就靠近了些,用手指給她看:“左邊這裏還有褶子。”

阮今:“…哦。”

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故意逗她, 等她整理好了, 季延曄又皺皺眉。

“右邊那裏也不行,被角折回去了。”

阮今脾氣很好的脫掉鞋子,趴過去把被角揪了揪:“行了嗎?”

“嗯。”季延曄點頭。

她也不下來,就這麽轉身看他的反應, 鬥志昂揚準備接受新的指示。

季延曄卻淡淡道:“可以了, 都很平整。”

阮今:“…”

要不是她覺得心虛, 這會兒早就炸毛罵人了。

忙忙碌碌從床上下來, 她又規規矩矩靠著床邊站好。

這才探著腦袋打聽道:“誒,我昨天晚上到底是怎麽躺床上去的?”

季延曄瞇著眼睛看了她一眼,語氣很正經:“你昨天晚上打瞌睡發懵,自己爬上來拽走被子躺下去的。”

他說得有鼻子有眼,阮今剛睡醒腦子又不大清楚。

於是緊張道:“那我…有沒有對你做什麽啊?”

季延曄就笑了一聲,饒有興趣的反問:“那如果你真的對我做了什麽,是不是打算對我負責?”

這話咋越聽越不正經呢?

阮今這時候才發現自己被人騙了:“…負責,我負責帶你去醫院,治治你這張胡說八道的嘴。”

兩個人大清早就起來鬥了半天嘴,瞬間精氣神兒都有了。

阮今晃了晃腦袋,也懶得去操心昨晚的事情了,過去把自己的物品都收拾起來,小跑著抱回廂房。

然後她就開始洗漱,剛剛關掉水龍頭,房門外就響起‘熙熙索索’爪子撓門的聲音。

她邊擦臉邊走過去看,大黑狗子嚴肅的蹲在外面,小聲‘嗷嗚’了一聲。

“怎麽了呀,大黑?”阮今蹲下來看它。

狗子往前跑了幾步,又回過身來看她,仿佛在給她帶路。

阮今:“…季延曄叫我過去?”

狗子又‘嗷嗚’了一聲,搖了搖尾巴。

還真是這麽個意思!

阮今來了興趣,一直跟著它進了正房裏面,才看見季延曄手裏拿著一袋子生骨肉,正彎腰倒在圓形的不銹鋼盆裏。

大狗子搖搖尾巴,規規矩矩的趴在旁邊等著。

男人聲音低沈,發出指令:“恩格,吃。”

恩格的腦袋才探到盆裏,一口叼了半塊帶骨小羊排,嘎吱嘎吱像嚼脆骨似的吞了。

季延曄在它腦袋頂上拍了拍,又從冰箱拿出兩盒子封面印著狗狗圖案的奶凍,撕開封皮一起倒在盆盆裏。

那奶凍應該是藍莓口味的,樣子□□彈彈,聞起來又和果粒酸奶差不多。

…還挺香的。

看著狗子一口吞一個吃得歡快,阮今的肚子禁不住叫了兩聲。

她居然看狗子吃飯,看餓了?

眼看男人的目光投過來,她就有些尷尬的捂了捂肚子。

季延曄也沒拆穿她,操縱輪椅來到料理臺前,嘩啦嘩啦洗了洗手。

從冰箱拿出一塊牛排,他把煎鍋放在火上燒熱,鑷子夾著牛排按在鍋裏兩面各煎了兩分鐘,丟了快黃油進去化開,胡椒和海鹽哢哢一擰進去,那香味瞬間的就出來了。

阮今眼巴巴盯著看,也不知道他是給誰做的,感覺肚子更餓了…

季延曄那邊,此時正在把煎成八成熟的牛排夾出來。

盤子裏擺了幾根嫩嫩的煎蘆筍作為配菜,他又做了個牛油果三明治,切成一小塊一小塊用牙簽插好。

包括牛排在內,全部食材都擺在一個長條形白瓷盤裏,像是西餐館上菜似的擺在餐桌上。

做好這些之後,他才招手道:“過來吃。”

“給我吃啊?”阮今就傻乎乎蠻驚喜的走過去。

特別高興的吃了兩口之後,餘光瞅著仍舊在一旁吃骨頭的恩格,她後知後覺發現…

怎麽這人叫她吃飯的口氣跟叫狗一樣一樣的呢?

季延曄又打開冰箱,從裏面拿了一瓶子果粒酸奶,慢悠悠倒在杯子裏,推到了她面前:“喝吧。”

阮今:“…”

阮今:“…謝謝,你可真體貼。”

“猜你愛喝這種甜滋滋沒營養的酸奶,昨天叫老劉采購了一些。”季延曄淡淡道。

什麽叫‘甜滋滋沒營養的酸奶’?阮今有些不服氣。

“那真正有營養的酸奶是什麽樣的?”她叉了塊牛排問。

季延曄這會兒又再煎另一塊牛排,抽空回答她:“無糖低溫酸奶,又苦又酸的那種。”

…還挺不錯,起碼這人的味覺是正常的。

她就沒再說話,低頭專心致志嚼牛排。

恩格已經吃完了它的早飯,這會兒在桌子底下意猶未盡舔盤子。

阮今也幹完最後一塊三明治,還是沒飽,偷偷嘬了下手指。

然後季延曄的第二塊牛排就出鍋了。

他這一塊原本是準備給自己吃的,看見一旁小姑娘的盤子裏空空蕩蕩,有點兒可憐,就把那空盤子抽走,把自己的盤子推了過去:“吃吧。”

阮今很感動:“謝謝,你真是個好…人。”

後兩個字不自覺拖長音調,她苦惱的皺了皺眉頭。

應該算是‘好人’吧,至少他對她是蠻好的。

她默默的想著,埋頭叉了一大塊肉。

季延曄又煎了第三塊牛排,這次終於吃到了他嘴裏,兩個人同時吃完飯,阮今很勤勞的站起身收拾餐桌。

把用過的盤子杯子都聚在一起,拿到料理臺的水池邊,然後統統塞進洗碗機。

季延曄問她:“一會兒有什麽安排?”

阮今想了想:“…種菜,看電視劇,這種能算安排嗎?”

季延曄直接說道:“沒事的話,就跟我出一趟門吧。”

她就好奇道:“你要逛街?”

他就‘嗯’了一聲,算是默認。

阮今挺高興:“那好啊,我正好也悶得慌。”

自從住到季家老宅裏面,她都挺多天沒有出門了。

這邊雖說風景很不錯,但屬於富人聚集的居住區,到處又都有保安站崗,一舉一動都有人盯著,安全是蠻安全的,就是會讓人感覺不自在。

這會兒季延曄主動提出要外出,她就問:“那咱們要去哪裏啊?安靜的環境更適合你,要不找個公園野餐?”

季延曄揚揚下巴:“去換衣服吧,十分鐘後到院子裏來。”



阮今換好衣服到院子裏才發現,不光老劉和蔣律師站在車外,褚醫生也過來了。

三個人站在一起低聲討論著什麽,神情都十分憂慮。

“怎麽了?”阮叫就問了一聲。

“阮小姐,您能不能勸一下季先生?我們說都不管用的,讓他不要…”

老劉像是發現了救星似的,急忙走上前一步。

但他的話只說了一半。

季延曄低沈的聲音就從車內傳來:“阮今,上車。”

老劉憂心忡忡的搖搖頭,最終還是打開後座的車門。

“阮小姐,您小心碰頭。”

季延曄膝蓋上放著一個平板,他的手指滑動屏幕,正在快速的瀏覽著上面的文件和數據。

見他神情認真,阮今也就沒有打擾他,沈默的關閉車門。

前頭老劉也上了駕駛座,蔣律師和褚醫生開另一輛車跟在後面。

車子發動後,氣氛就更加沈默,阮今本能就覺得有些不對勁。

這似乎並不是一場普通的出行。

回想到老劉剛剛欲言又止的神情,她就皺皺眉頭,想問又沒辦法問。

只能轉頭盯著季延曄看。

男人按下鎖屏鍵,終於擡起頭來,聲音平靜:“怎麽了?”

阮今問道:“咱們到底要去哪兒?”

季延曄漫不經心道:“游樂場。”

“游樂場?!”阮今卻驚了一下。

她幾乎懷疑這人腦子出了什麽問題,游樂場那種地方,他怎麽可以去!

且不說人員太過密集,坐輪椅很容易被擠到,光是裏面各種各樣的叫喊,驚呼聲他就受不了。

人覺得刺激時,和感到驚恐時,發出的叫喊聲本身就很相似。

過山車極速下降,一車人可能都在大聲呼嚎。

別人聽了可能覺得可笑,對於季延曄而言,這聲音卻可以把他帶回到三年前那慘痛的事故現場。

人家正常人去游樂場是為了娛樂,他去游樂場純粹是為了要命…

阮今一想到這些就不淡定了。

她聲音都有點兒發顫:“你是不是…不想活啦?”

急忙又趴在前座的椅背上:“老劉,你別聽他的,不能去游樂場,千萬不能去!”

老劉便苦笑了一下:“阮小姐,我沒有辦法違背季先生的命令。”

阮今更著急:“那我是他老婆,你不也得聽我的話嗎?”

季延曄皺著眉把人扒拉下來。

安慰道:“我不是不想活了,是想好好活。”

“什麽意思?”阮今不解。

季延曄說:“聽說過脫敏治療嗎?我去游樂場就是為了這個。”

阮今老老實實搖頭:“沒聽說過。”

他便解釋:“就是通過反覆刺激來達到麻木的效果,多重覆幾次,大腦適應了,自然就不會再出現過激的心理反應和行為。”

阮今便更驚訝:“你這是在冒險!褚醫生也不可能同意你這麽做!”

她想了想,試圖跟他講道理:“人的大腦就像是精密的零件,任何一個地方出了問題,都會影響到整體,根本不能這樣粗暴的對待,萬一你頻繁受刺激之後,心理上不會出現麻木的現象,反倒是徹底崩潰呢?”

季延曄漫不經心道:“那我就做一個瘋子或是傻子,整日裏吃吃喝喝,也挺開心。”

阮今都快被氣死了:“你怎麽這麽不珍惜自己的身體!”

季延曄這才稍微正色了些,看著她說:“我的個性一向如此,不成功便成仁,這是我自己的選擇,與旁人無關。”

這話說得就帶著些冷意。

阮今張了張嘴,最後還是悻悻的閉嘴。

從來都是高高在上,發號施令的類型,季延曄從未特地註意過自己的語氣措辭,有些話是自然而然就說出來的。

這會兒看見小姑娘面上訕訕的,他才皺著眉回想了片刻。

稍稍有些後悔,索性放柔了聲音:“傳統的治療方案對我毫無用處,我才會尋找其他方案,這其實也不算冒險,因為我很清楚自己的承受能力———我必須賭一把,如果不嘗試的話,我可能這輩子都會在輪椅上度過,也不能去任何嘈雜的地方,只能把自己封閉在院子中。”

他這麽一解釋,阮今也覺得有幾分道理。

她糾結道:“那萬一一會兒你發病十分嚴重怎麽辦?”

季延曄淡淡道:“有褚醫生在,再不行就送醫院。”

他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,阮今便知道自己肯定阻止不了。

但她心裏實在是擔心,一路上總是忍不住想看他。

明目張膽的盯肯定會被發現,於是阮今想了個辦法。

把身子向後靠在椅背上,她就歪著腦袋看玻璃上的倒影,表面上倒像是在悠閑地欣賞窗外風景。

從側臉上來看,男人的表情並沒有什麽明顯變化,像是沒察覺似的。

於是她便更加肆無忌憚,索性也懶得把腦袋扭回去,直勾勾盯著玻璃中的身影發呆。

又過了約莫兩分鐘,季延曄慢慢的放下平板。

他的聲音平靜:“小姑娘。”

阮今:“啊?”

“別盯了。”他轉過頭,淺色的眸子中帶著笑意:“再看我就被你盯穿了。”

阮今:“…”

這是什麽大型社死現場!

“…哦。”假裝淡定的答應了一聲,她慢吞吞轉回頭去。

感覺盯著自己的那道目光仍未移開,她耳尖兒慢慢紅了。

惱羞成怒:“看什麽看!”



濱城游樂場算是本市最大的一個游樂場了。

季延曄又選擇了星期天過來,正正好好人流量最密的時候。

老劉,蔣律師,褚醫生三個人從一開始就滿臉緊張,恨不得用人墻將中間的季延曄隔離起來。

被男人挨個盯了一眼後,才都不情願的散開。

在他們的情緒帶動下,阮今的手心也有些出汗了。

周圍人聲嘈雜,小孩子的尖叫笑鬧聲不絕於耳,而就在這種環境中,季延曄正慢慢操縱輪椅向前。

“你現在感覺怎麽樣?”她忍不住問。

男人的臉色有些蒼白,淡聲道:“還可以,很長時間沒有來過這種場合,不適應是必然的,慢慢習慣一下就好。”

正說呢,一個約莫五六歲的小男孩兒掙脫媽媽的手,追著一個氣球橫沖直撞跑過來,眼看著就要撞到輪椅上。

阮今眼疾手快,便用胳膊攔了那孩子一下。

小孩兒瞬間嚎哭了起來,嗚嗚咽咽要找媽媽。

他媽媽這會兒也疾步過來,倒也通情達理,直接就道歉,說自己沒管教好小孩兒。

阮今卻顧及不了其他,應付著點點頭後,急忙轉頭問:“季延曄,你沒事吧?”

小姑娘眼中充滿擔憂,活像一位喜歡操心的老母親。

季延曄笑了笑:“嗯,有你在就沒事。”

從一進入游樂場開始,他手背上的青筋就一直很明顯,用了些力氣抓著輪椅扶手。

表情卻平平淡淡:“你恐高嗎?”

阮今搖頭:“不恐高啊,我幾年前還蹦過極。”

“那就陪我去做過山車吧。”他便提議。

阮今平時倒是挺喜歡玩兒這類刺激的游樂項目。

但是她擔心季延曄承受不住,遲疑了半天才說道:“過山車排隊的人有很多,咱們別去湊熱鬧了,還是換個項目吧。”

她又提議道:“要不…我陪你玩兒旋轉木馬?那個也超刺激!”

季延曄:“…”



最終還是沒拗過季延曄,一行人去過山車的那邊排隊。

蔣律師和老劉褚醫生都在下面等候,阮今陪季延曄一起上去坐。

所有的座位幾乎都滿了,工作人員在挨個檢查安全帶有沒有系緊。

前面的小情侶湊在一起嘰嘰喳喳,時不時發出大笑來。

耳邊聒噪的聲音讓人煩躁。

季延曄身子向後靠了靠,為了轉移註意力,轉頭註視小姑娘的一舉一動。

從剛才開始,阮今就一直在安靜的卷袖子。

她今天穿得是一件袖子很肥的大毛衣,料子松松垮垮,就很容易掉。

她有點兒煩,猛地往上一捋———半截細細白白的手臂露出來。

然後手掌向前平平的伸展,一直伸到季延曄的身邊:“牽吧。”

男人身子沒動。

目光筆直的盯視著她。

阮今皺了皺鼻子,迎著他的目光,稍微有那麽一丁點兒害羞。

但她還是很快調整好情緒,大大方方催促道:“我是說,咱們趕快牽手吧!一會兒過山車開動,萬一你覺得難受了,就握緊我的手,我來保護你啊。”

生平第一次主動要求和男人牽手,她說得理直氣壯,頗有那麽幾分豪爽。

但還是避免不了,整個耳朵都慢慢紅了起來。

作者有話說:

感謝在2021-05-02 01:13:39~2021-05-03 00:56:0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~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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